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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 十章 海 阔 天 空（第1页）

第五十章海阔天空

王光与“工运”前辈大虎邂逅于京师附近一个乡村集镇后，确实改变了他的农民工身份，他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兵哥哥”。其实，在那个时代，“万岁爷”刚下台，男人们后脑壳上的辫子不再成为大清臣民的象征，女人们可以不用缠脚，放心露出大脚丫在街头巷尾行走，孩子们穿着肚兜，脸上涎着鼻涕，拿着三角小旗在街上唱着跳着:“打倒列强，打倒列强，振兴中华，振兴中华……”百废待举，百业待兴，推陈出新，各行各业重新洗牌，农民进城，城里人像穿衣脱鞋那样，不时换着干活的行当，开始了新的活法，现在叫“城镇化”。

其实翻开历史，这种事早八辈子就有了，书上说明朝时就有农民进城务工，或做一些所谓的服务行业。明朝当局为了限制他们，就将那时的农民工迁出城去，并登记造册便于管理。这就是生活:生下来，活下去。就那么简单。天赋人权。人生下来不是为了“革命”，是为了活命。要别人的命。自已的命也难保安生。

到时候老天收人了，拍拍屁股走人，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这是天地的规矩，无一人可例外。然后找新东家，再在六道轮回，活一把。

一日，京师一个普通的小饭庄。王光与大虎返回京师后在此小聚。

“他大叔，”王光举起酒杯，借酒壮胆，心里思量:今儿个无论如何要问个对方水落石出，要不然，他突然拍拍屁股走人了，咱不是白忙乎一场，瞎起劲呗。看，他大叔也一把年纪了，但是活得还算潇洒，不像自已那样净做别人的跟屁虫。“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老人家腰板挺直，走起路来风风火火，一点也没有老态的样子，活得真不赖。凭他连当保安都没人要的年龄，居然还走南闯北，替主人家办公事哩。咱得向他讨教讨教，如果有什么方便法门，也求他拉这个刚认识的侄子一把，中国人讲“有福同享，在难同当”么。

“大虎叔，咱俩认识也有十来天了，”王光用手抓抓光溜溜的后脑勺，辫子莫须有了，一脸讪笑道:“侄儿我今儿斗胆问叔一件私人事，权当侵犯您老隐私了。”

“我当是什么大事哩，看你神神叨叨的模样，有事尽管问，大叔的事都在‘网’上晒着咧，想看就看，想说就说，百无禁忌。”大虎用筷子夹了餐盘里的一粒油炸花米，慢条斯理送进口中嚼将走来……

“什么网上晒着?”王光被大虎突然间冒出一个新词“网上”搞得一头雾水。大虎见状就解释道:“大叔我出生东海渔村，就是现在的江苏海边，村里的男人们除了出海打鱼，一回到家忙乎的就是修渔船晒鱼网，咱们海边别的东西不敢夸口，一眼望去蓝天白云的天空和碧波万顷的大海，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噢，把渔网望海滩边一支，远远看去真是天罗地网，飞禽走兽，尽收眼底呵!”

“噢，原来‘网上晒’是这个意思，”王光若有所思，突然他一拍大腿似梦初醒，道:“在被捕的渔类和飞禽走兽看来，这渔网原是与天地联在一起的呀，虽说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但，一不小心，倒头来还是落入‘网络之手’呵呵……”王光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仰起脑袋，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稍顷，他想起此行的真实意图，终于转入正题，道:“大虎叔，咱叔侄认识也有一段时辰了，这也是缘分，缘分来了推不掉。一回生两回熟，再往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了。实不相瞒，你侄儿我有一事讨教，”王光转弯抹角终于道出了他的心声:

“您老在哪儿高就?”

大虎一听，思忖:好小子，你曲里拐弯絮叨了半天原来问的是这个事呀，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今儿个告诉你便是，”大虎又道，“咱国人讲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四海之内皆兄弟。几千年来就是这个理。这是王道。再说我这个人虽然飘洋过海，打开天窗说亮话，还没有饿着冻着。你要问这是何故?我要说一句话:自力自强。一来我手上有绝活，二来心无私事天地宽。我经常为朋友奔走呼号，虽谈不上两肋插刀，但义超云天。我助人不求回报，都是行仗义之心，无哗众取宠之意。我本人为人处世行事非常低调，无意拉帮结伙，只为人生平安。所以无论我在海外，还是海归，人缘还是有一点的。制造所解散时，推荐我到浙江杭州古龙总兵大人麾下谋事。”

“哇，大虎叔，你原来‘黄袍’加身，替官府做事呀，先是在官办制造所，现直接跳糟进了衙门，一直是吃皇粮的官爷啊。”王光虽是将脸拉成歪瓜劣枣，说着开玩笑的话，但心里不免有点失落，心想:人比人气死人。

大虎是出过洋见过世面的人，听话听音，当即他也一脸严肃地说:“大侄子，咱是手艺人，凭自已的手艺吃饭，天经地义。我爹妈走得早，但两老比别人早看一步，临别之时对我的唯一要求和嘱咐，就是要我学一门手艺。所以我虽出身在渔家农村，但爹妈不希望我成为农二代，或出海抓鱼;他们要我做一个手艺人，为的是将来即便我脱离了土地，仍可以凭手艺立足人世。”大虎顿了一下，又继续道:“父母大人的临终赠言一直是我的座右铭，我一点也不敢疏忽，立志一生践行。俗话说若要功夫深，铁杆磨成针。我十年磨一剑，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出落成一个工匠大家，自成一体，为清庭抗击倭寇做了些实事，也为自已挣到一个饭碗。所以我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也不靠关系。酒香不怕巷子深，我是被人请去的，虽然还是干活的命，但我自已就是自已的范儿，我信奉清清白白做人，堂堂正正帮人。仅此而已。”他觉得意犹未尽，又加了一句道:“记住，任何朝代，活儿都是人干出来的，画得再漂亮的图纸，要变成一件精美绝伦的作品，没有一双巧夺天工的手，一切都是零。”

王光听了对方一番说明，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内疚之情，自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怪了眼前这位有侠客风范的农民工代表，对照自已自惭形秽，只能是“骨头酥，嘴巴也酥”，他的声音显然在讨好对方，道:“大叔，看您老越活越有劲，魅力四射，您在古总兵麾下混得不错吧！”

“说的也是。”大虎说，古家治军有方在清庭是有名的。为官一任，保一方平安，颇得朝庭信任。现在古氏的接力棒已传到儿子古龙这一代。将门无犬子，子承父业，古龙在浙江为保清庭的鱼米之乡，鞠躬尽瘁，老百姓口碑不错。听说他是西北‘狼’出身，酷爱功夫，一身正气，无‘邪’可击，难怪他能治军如同烹小鲜……

王光听着大虎介绍觉着有隔靴搔痒之感，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往他感兴趣的既定方向引导:?那你此次来京师有何贵干?不会是公费旅游吧?嘻嘻……”

大虎说到兴头上也就不顾有什么禁忌，侃侃而谈:“大侄子，你也知道，世事无常，皇帝轮流做，风水轮流转。现在皇帝的使命结束了，民心走向共和，各地主事都在招兵买马扩充自已实力。古龙大人也接到新的任命，要他到上海担任重任，古大人想急流勇退，但内心还牵挂着一件事，没有着落，所以影响他做出最后决定。他曾私下对我说，大虎，你是我下属中的一名智者，你见过大场面，身怀绝技，荣辱不惊;你一心为别人，对自已的名利财富置至度外，我想对你说，别看我是军中大帅，论做人我不如你潇洒哩!我身为武将，一省总兵，为了应付官场的折腾和国事的拖累，我已有心力交瘁之感，好汉莫道当年勇，我好想回到乡间田野，在与世无争的农村中度过我的余生……”

王光听了不时点头称是，心里思量: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呵!古大人官至一省总兵，按现在的说法算是高官了，也不是件省心的事:对上要领兵保卫疆土，对下要体恤士兵甘苦，身先士卒，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这样，才能做到军令如山倒，完成一个职业军人的天职。所以当官有风险。

远的不说，近在眼前的大明王朝吧，有才能，为人清正廉洁的王阳明，一心想为民做点事，在官场上也是跌跌撞撞，屡次遭官场黑手暗算，加之皇帝的昏庸，将一个有思想，有能耐，想干事，文武双全的盖世人才，扔进大牢。当明朝需要一人去讨伐各地起事的造反派时，又想到王阳明了。此时的王阳明已垂垂老矣。但王阳明还是领旨应征了。

还是明朝，严嵩当权时，一名叫杨继盛的官员，心怀国家，是位为民做实事的官员，因保国家边疆安全，反对明朝开马市，与异族通商，被贬甘肃。到任后，杨继盛夫妇又将自已的私物典当，助贫困孩童入学。当地人称他为“杨父”。严嵩见其人品好，有能力，欲将他拉进自已的麾下，为一已之私服务。但杨继盛心系天下，升官进京后仍大义凛然上书诉严嵩大罪。最后招致杀害。杨继盛死前留有绝笔:“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生平未报恩，留作忠魂补。”

……

稍顷，王光见水到渠成，终于推出了他的“路线图”，道:

“那你此次到京师具体想做些什么呢，是否需要人帮助呢?”

“我想古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到京师看看，是否有合适的人帮他处理未逐之事。”大虎答。“噢，原来如此。”王光见机会似灵光乍现，但他表面仍装作平静，道:“大虎叔，按您

看我是否可以加入你的团队?”

大虎其实早就对王光的心思了如指掌，打他俩在村口开始聊天海侃时，大虎就开始注意这个京师“个体户。从王光的言谈中大虎已知对方是个武林汉子，从他举手投足，一招一式，大虎愿意跟他接交下去，而不是放他鸽子，最重要的是，此厮不是不安心农村的游手好闲之徒，而是个有自已想法的年轻人，现在的说法是有个性，有见地，并且敢于将自已的想法见诸实践的践行者。

何以见得?从他在镖局跑龙套说起，他没有频频跳槽，好逸恶劳，而是安于现状，从长计议。在京师也没有惹事生非的作为，看上去像个沉默的“思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