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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怎能让你活着出去（第1页）

秦氏心中惧怕，今儿若叫柳玉梨活着出去，他日一旦嫁入王府，势必会将这十年来在柳府所遭受的一切不公待遇，全追加到她身上。

思及以往，秦氏自己都打了个寒颤：柳玉梨，要怪就怪你那不识趣的母亲，嫁谁不好，偏嫁给昔年落魄的柳尚书！

要怪就怪你也不识趣，早早死了，也省了那些毒打辱骂！

她自有娘家依傍，再者说，以柳府如今的官声，只消对外说急病而去，想来九王爷也奈何不得！

恶从胆边生，当即便吩咐了文月去取家法。

老太君无法插手，觑了眼柳尚书，口喊乏累，便要先离了此地——虽然这就是她的居所。

柳尚书虽也不喜柳玉梨这个女儿，可念在能攀上九王爷这样的婚事上，他反倒有些犹豫，试探着为柳玉梨求求情，奈何秦氏不依，反来劝他。

秦氏附耳低语，将这些年柳尚书对这个女儿的冷待一一道出，末了秦氏还要反问夫君，若他为此女，是否会念在嫁个好人家的份上，以德报怨？

柳尚书为毁掉这样一桩极好的婚事心痛难忍，可也晓得，若此女得嫁良婿，不反过来狠咬柳府一口都是好的！

连连嗟叹，到底捶胸顿足，转身也要追随母亲离去，好好商议一个“合理合法”的死法，报给幽王听啊。

秦氏举着戒尺，连连冷笑，姣好的容貌如今已是阴毒狰狞，居高临下睥睨柳玉梨：“拖下去！乱棍打死！”

柳玉梨呼吸一窒，未料到秦氏胆子居然这样大，连把九王爷拖出来都没能救她一命，当即咬唇，蹙目道：“夫人，何以大动肝火，有何话咱们不能好好说？”

秦氏自得一笑，发髻上簪起的金翅镂空的步摇如花枝乱颤，“咯咯”笑了一阵，连眼泪都沁出了，方收声，不屑嗤笑：“柳玉梨啊柳玉梨，我到如今也好奇，你那乡下的母亲，是怎生出你这么个七窍玲珑心肝的女儿的？但凡给你一个机会，你那张巧嘴便能将黑说白，将死说活？”

柳玉梨苦苦一笑：“夫人忧心我一朝得势，报复您？”

秦氏未曾承认，只那笑吟吟蔑视她的样子，令柳玉梨头发尖儿都颤了，紧握着的掌心，是指尖划破血肉的刺骨之痛，勉强勾唇，笑语：“夫人未免多心，我一弱质女流，毫无根基，若真得嫁王府，还不得依凭娘家为我撑腰？莫非，在夫人眼中，女儿真的这么短视，以为男子的诺言当真能信奉一世？”

秦氏噙着笑，“啪啪”两声鼓起掌来，无视文月几人愈发战战兢兢的惧怕模样，眯着眼睛走近柳玉梨：“好个女中小诸葛，我还真要挖出你的心来瞧一瞧，怎会如此玲珑善掐算呢？是，你是不会短视，小小女子，一招一式全都算的清清楚楚，连我这走过一遭的人都要佩服你，居然能在我手眼皮子底下活这么久！可柳玉梨啊柳玉梨，你未免把我想的太过天真？咱俩过招这么多次，你觉得我是那种心存侥幸的人吗？若叫柳家为你扶稳正妃之位，立稳脚跟，你会感激？我的好梨儿，你蠢，本夫人可不蠢！”

秦氏美目一转，厉声叱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送了三姑娘上路？！”

文月颤巍巍应是，上前来抓柳玉梨，后者戾色显，冲着里屋喊道：“父亲！祖母！昔年我母亲待你们的恩情全都罔顾了吗？我母亲救你们两条命，不惜为此而亡，难不成，今日还要用我的血来奉承这毒妇吗？！”

柳玉梨声音凄厉，与其说她愤怒，不如说她在抓着最后一个机会，希图以当年莆氏待老夫人、柳尚书的救命之恩来求得一线生机。

然而，她却忘记了，若柳尚书与这位老夫人是知恩图报的人，又哪里会有自己在柳府的十年心酸？又哪里会任由秦氏作践她们母女。

或许，她未曾忘记，只不过是临死前，仍不肯放弃挣扎的执念吧。

“圣旨到——请柳府老太君、柳尚书及府中诸位速来接旨！”

屋外，传旨太监那尖细刺耳的嗓音，听在柳玉梨耳中，犹如天籁，一瞬间，奋力挣脱束缚的她陡然失了气力，毫不顾形象地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突然就笑了。

犹如地府归来的使者，终露出她掩盖在清秀明丽外表下，那颗百孔千疮的心，阴恻看向秦氏，浅笑渐扬，肆意开怀，看着秦氏沉得如阴雨天的脸色，笑：“柳夫人，天公不作美啊，您的愿望可又落空了呢！”

柳尚书匆匆从里屋跑了出来，一众丫鬟也悉悉索索忙碌起来，再不躲避，赶紧为老太君更换接旨的按品大装，虽秦氏嫁入柳家已久，却仍未得诰命，也是一桩奇事。

不说众人脚步匆匆，陈设香案，柳尚书已是赶早一步去与内监寒暄打探——陛下身边的传旨内监再是小喽啰一个，也是御前之人，他一任尚书都不敢轻易得罪，更加之，这平白无故，怎来圣旨？

陛下又要贬他的官啦？

勿怪他想的多，十余年前，也是这么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毫无征兆的，陛下就将他撤职查办，走投无路的他，连亲生儿女也养不起，将尚在襁褓中的容婷与大儿子一并送去高氏娘家，自己则领着老母沿街乞讨，一路爬回祖籍去……

往日辛酸不敢提，柳尚书红着眼睛一路小跑去贿赂传旨内监，其后，老太君也踉踉跄跄被秦氏搀扶着赶往前院。

那内监的声音，从前院传到后堂，还能如此清亮，实在说明……柳府宅院委实小的过分！

内监以往过来，总是端着一副不屑模样，趾高气扬地落座厅堂，看着柳家上下谄媚，再从容地接过打赏银子。临了，还不忘再奚落几句！

可如今，却是小心恭谨，处处客气，给钱不敢要，给座不敢坐，弯腰驼背的样子，把柳尚书都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