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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老五5（第1页）

本来二妮是不用坐班的，但现在厂里的局面像极大战大败后随时准备溃散的一支杂牌军队，人心惶惶是一定的，更要命的是不知从哪天哪一刻兴起的偷盗风，只要是厂里值点钱的东西，早被那些小有权利的头头儿脑脑们私分一空了，工人老大哥一见这架势，那还有什么客气的？于是后来就连后勤股储物柜中仅剩的几卷卫生纸也被人顺手牵羊扯得只剩下卷纸的小纸筒子了。这一来，二妮反倒成了时下厂里最忙、责任也最大的一个环节了，因为厂区中到处都是随手乱丢的各色物品，二妮要把它们全都回收回去，她一天的工作量就可想而知了。这天她还在厂区最里面忙，收发室的郑大爷几乎跑遍了整个厂区才找见她，要她去接电话，说是市百货大楼保卫科打来了。二妮一听这话心里就一忽悠，难道是老三又出事了？她去找赵光了？当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到前收发室接了电话才知道，出事的不是老三，是老五！赵光在电话里还安慰她说，没大事，就是小孩子爱凑热闹，我相信老五是被人利用了！你来再说吧。

傍晚，二妮带周明从商场里走出来。她神情从未有过的冷峻，不时地扭脸瞪着周明。周明平时就最怕这个二姐，这时越发胆怯地躲着姐姐的目光，不敢跟她对视。可是二妮还是没忍住冲上来一拳打在了周明肩膀上。周明心虚地看着二妮。二妮说：“你咋这么不争气！以前是放着书不读，现在工作了，你又是吊儿啷当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又跟凌文斌混上了，他是啥人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成心想气死妈是不是？”周明不敢还嘴。这时，赵光从后面跟过来拉住二妮说，老五不懂事，他这也是被坏人利用了，你就别再怪他了！今天这事只有我们商场知道，不会留记录。你把大明带回去好好告诉他，让他知道这么做不对也就是了。二妮转回身看着赵光，感激地说：“谢谢你赵光，今天要不是你，这孩子还不被抓派出所去？那就完了，人有了污点一辈子也洗不掉。”赵光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看，没那么严重。说：“行了，你们回去吧！回去跟大娘说，别再让大明跟着那些人混了，不然以后会出大事的。”二妮看着周明问：“你听到没有？”周明乖乖地点了点头。二妮于是再次谢着赵光说：“多亏你了！”

最近家里每天晚饭时都好像要酝酿出一场暴风骤雨，人人脸上都凝着霜。这天也不例外。周明和三妮坐在饭桌前，闷声不响地吃着饭。母亲站在地上给姚强喂完饭，忽然把碗丢开。饭碗掉到地上碎裂，响声把姚强吓得大哭。正当一家人都错愕地看向母亲时，母亲终于暴发了，她扭脸怒气冲冲地看着二妮说，要打要骂有我呢，我还没死！二妮是跟母亲最贴心的，自然了解母亲，也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忙柔声承认错误说：“是，妈，是我错，我不该打老五。”周明埋起头吃饭，好像家里正在发生的这一幕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三妮不以为然地瞪着周明。

二妮走上来扶住母亲，说：“妈，是我错了，你消消火，吃饭吧！”母亲赌气地说：“我不吃。”这时的周明却已吃得山呼海啸。三妮实在忍不住在桌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周明一口饭卡在喉咙里才省过味儿来，知趣地把碗放下，很奇怪地看着家里每个人的脸。

儒成叔家也是大院的老户，家里的住房格局自然也逃不出与其他棚户人家一样的一进一出，灶台连着炕、房后接着格间的格局。但却整洁、干净，有着浓重的军人家庭的气氛；赵光穿着军装的照片悬挂在屋子墙壁的正中，两旁是赵光的各色奖状和证书。屋子靠墙边是一架老式的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个老式的座钟。旁边是红光收音机并一个可折叠的镜子。二妮拎着一网兜水果走进来时，儒成叔家一家三口也正围在炕上的小桌吃饭。儒成婶一见二妮来了，忙起身迎住。儒成婶把二妮拉到炕边坐下。二妮诚恳地说：“婶，今天我们家老五在商场那边出了点事，多亏赵光帮忙。我来谢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儒成婶一愣，看着赵光说：“这孩子在家啥也不说。都是街坊邻居住着，能帮的就帮呗，这谢啥？二丫头也变得这样虚套了！”二妮说：“不是虚套，是应该的，都是我们家老五不争气，不知道好歹，竟帮着后院凌家的文斌去商场门口卖录音带，今天多亏了赵光，要不然……”赵光打断二妮的话说：“二姐，没那么严重，老五也是初犯，又是帮别人卖的。”儒成婶听了，眼睛一亮，那在过去可是投机倒把，要蹲大牢的，可不是小事！二妮说：“可不正是这话？这孩子真不懂事！”儒成婶又不由看了一眼赵光，夹枪带棒地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都是老邻居了，咱能帮的一定得帮，能不帮吗？只是有些事我们也帮不了的，那就没办法了。二丫头，你知道咱家赵光的底，他可是个厚道的孩子，现在社会复杂，有些小青年专往坏道儿上混，你家老五还算好的，咋说也是男孩子，这要是女孩子，你说赵光现在又处在这么个位置，他这不是还想进步呢吗？帮忙是好事，但是要被人说出个啥不好来，他这兵就算白当了！”二妮不自然地点着头，我知道婶，你们都是实在的好邻居。只是我们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妈让我过来当面谢谢赵光。我也没啥好买的，就买了点水果，给您和叔饭后吃。儒成婶笑说：“这怎么好意思，挺老贵的？”二妮说：就点儿水果，你们不收，我们才不好意思呢。“儒成婶说：”二丫头真会说话！行，有你这么说，婶就收下。”二妮放下网兜，说：“谢谢婶！”

这天一早，三妮习惯性地站在自家门口刷牙。三妮刷得仔细，不料又引起一阵恶心。三妮吐着酸水，一劲干咳着。三妮咳得厉害，脸都胀红了。她不知道这时赵光也在自家院中刷牙，听到三妮的咳嗽声，忍不住向那边看去。儒成婶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儿子那一脸紧张相，顿时把脸沉了下来说：“赵光，别说妈没提醒你，你们是不可能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赵光吐了口水，妈，你说啥呢，我咋听不懂？儒成婶说：“你别当妈是傻子，你前天在胡同口送那屋老三啥了？我都看到了！按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妈也急着想抱个孙子，但是你找个啥样的也不能找她家那样的。你还是快点刷，然后吃饭、上班，等过几天，我找人去给你介绍对象，有相当的就立马结婚。闭眼睛随便摸一个都比她家人强。”赵光实在听不下去了，说：“你说啥呀！我一直当三妮是妹妹。”儒成婶说：“你唬弄鬼吧！妈是干啥的，那天我一搭眼就知道你在想啥，我自己的儿子我能不知道？别忘了你再出息也是从妈肚子里爬出来的虫儿。”赵光被妈说得词穷，只好拧着脖子说：“我谁也不娶，你也别费这心了，我打一辈子光棍儿。”赵光说完往屋里走，儒成婶一把扯住他，老泪横流地说：“你这是跟我气上了，我就知道你是被周家那个小狐狸精给迷住了！你可不能干傻事啊。老话说的好，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咱一个老百姓，人活最重要就是活一个名声。”赵光更听不得了，妈，你看你说的都是啥呀，人家哪得罪你了？儒成婶也犯了倔劲儿，说除非我死了，她周家人休想进我这个门。你如果还当我是你妈，就趁早死了这个心吧。赵光有口难难辩，只得说：“根本没有影儿的事，你跟着紧张个啥劲？”说完，向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