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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三妮的故事1（第1页）

李奶奶看了半晌儿，摇着头说：“我不认得他们。”二妮笑着：您是不认识他们，他们是代您远在马来西亚的丈夫来找您的。李奶奶脸上依然十分平静：我在马啥……西亚没丈夫，我丈夫早死了！

这时跟在二妮身后的市台办小李走上前来，老人家，您是不是叫苗桂莲？您的情况我们都核实过了，我们找的就是您。同来的小刘也走上前来说：“老奶奶，您的丈夫没有死，他现在在马来西亚呢，还健在，他托我们来找您，还要回来看您呢。”

李奶奶看着面前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小刘，禁不住呲着两颗随时都有可能掉落的门牙笑了笑：我不信。你们说的是谁啊？小李耐着性子问：老人家，您的丈夫是不是叫邱金锁？李奶奶摇了摇头，邱金锁我不认得，你们一定是找错了，我男人家几辈人都是帮人看地的，到我男人这，屯子里都管他叫‘三辈儿’什么金不金锁的？小李听了眼睛更亮了，您说对了，就是您老的‘三辈儿’回来找您了！李奶奶仍然无法置信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不可能，咱家‘三辈儿’被他们抓去的时候我们才成亲不到一个月，后来听说他当兵那家被打跑了，到了上海。可是他这一跑就再也没有回来。现在算算已经五六十年了，我想他早就死了。

这时，台办的小刘拿出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蹲下身递给李奶奶看，李奶奶，您看看您还认识这个东西不？李奶奶接过荷包只看了一眼，便已经老泪纵横了。

老人的眼泪大概早就已经哭干了，这时她只能伴着一把把的鼻涕发出一阵阵撕人心肺的呜呜的干嚎声：这么说真是我家‘三辈儿’回来了！

二妮高兴地拉起李奶奶的手，含泪说道：“是啊！李奶奶。”李奶奶这才颤抖着站起身，从床下拽出一只小柳条箱子。

李奶奶把箱子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套绣花红色嫁衣。李奶奶扫了一眼二妮和两名台办工作人员，说：“这是我娘家妈在我出嫁时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妈妈那时告诉我，女人嫁人了，就是男人家的马，就是男人家的牲口，要管他们家的吃，管他们家的娃。当时我哭了，我说我不嫁，妈说女儿大了总要嫁，就是明知道那是火坑也得跳。女人就是这个命！我听了妈妈的，穿着妈妈亲手为我做的嫁衣嫁到了邱家，可是没到一个月，‘三辈儿’就被抓了丁，他临走时跟我说：就是死我也会回来再看你一眼！为了这句话，我已经等了他整整五十年了。他真的要回来了？”台办小刘说：“是啊李奶奶，现在改革开放了，不少台胞都回来探亲了。您的‘三辈儿’已经打听您好些年了，他老身子骨还好，说就是死也要落叶归根，如果要是能够找着您，他就是爬也要爬回来再看您一眼。他说他答应过，他也是为了这个诺言才几次死里逃生、活到了今天。”二妮跟在一旁也已经泣不成声了。

半晌儿，二妮说：“那就快点联系老人，让他们有生之年可以团聚，可以看看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这时，李奶奶才开心地笑了。

二妮的这间寝室与其他养户所住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屋更干净，更温暖，也更有一种怀旧的味道。房间靠内的角落放着一架老式的炕琴柜，那是母亲曾经用过的老物件，与房内整体的格调不甚协调。这时，床头灯开着，映照着床头墙壁上姚强的一张戴学士帽的大幅彩照。二妮睡不着，索性半躺在床上随手拿了本书翻看。

忽然，房门悄无声息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三妮穿着睡衣走进来。二妮放下书，你这是干什么？三妮听了脸上居然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说我怕你闷，来跟你做个伴。说着也不等二妮反应便走到床前，跨上来。

二妮给三妮盖着被，你都已经奔小五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三妮只好坦白地说我换了环境睡不着。二妮替她掖着被角儿，那你就跟姐睡，我真是怕了你！三妮倒也听话，说睡就睡，睡在二妮的身边，果然像个孩子。二妮看着三妮那仍很年轻而美丽的脸，有意无意地：昨天……我我看见他了！三妮睁开眼看着二妮，愣了愣，看见谁了？二妮说：团团的爸爸。

这话一听到三妮的耳内，三妮呼的一下坐起身，虎着脸看着姐姐：你少跟我提他！声音都已经变得异常锐利了。

二妮早料三妮会有这样的反应轻轻地把手放在妹妹的头上，说我本不想再提，可是你看到了，今天市台办来找李奶奶……三妮冷冷地看着姐姐，那又怎么，跟我有什么关系？二妮说，人总是有感情的！20年前的我们还都不懂得什么是爱，那时的我们年轻、冲动，做过不少错事，但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现在的年景是一天比一天好，我们有能力也有责任弥补我们曾经犯过的错。不能明知是错还要坚持……二妮尽可能把话说得语重心长，可三妮根本不吃她这一套，猛的掀开被子就要下地，一边说：你别把话说的像做报告，我听不懂。我也没错过啥，唯一的错是我对不起姐夫！三妮提起了大姐夫贺健，又不由得伤感起来，二妮满腹的话也再说不出口。

三妮忽然陌生地看着二妮：强强回来了，你和姐夫的事还要这样拖着吗？妹妹反客为主了。二妮愣了一下：我的事自己会处理。三妮正想听她这么说，于是冷笑道：“那我的事你也别管。”姐妹俩针锋相对，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二妮脸色严厉得好像可以拧出水来……

傍晚，街上仍旧熙攘、吵闹。凌文斌搂着他新结识的女朋友、也就是在他家被三妮撞见追打的女孩小秋，并另两位穿戴大胆的女孩勾肩搭背肆无忌惮地走在街上，几个人边走边说着笑着，几乎占了大半条街。忽然，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跑过来拉住凌文斌，说喜子看到八纬路的生子了，他让你过去一趟，有话说。生子是凌文斌的死对头，也是个小混混儿。两人平时只要一见面，也不一定非因为什么事，结果肯定是要打成一团。生子身边也有不少人，所以时日一久，两人的恩怨几乎已经成了两个地区的“”仇恨”；凌文斌一伙从不敢轻易过界去八纬路那边玩，生子的人也不来小马尾胡同这边。双方打群架的最高记录是一天打了十三起！凌文斌现在脚下站的地方是双方约定俗成的一块缓冲之地，也是平时发生摩擦最频繁的所在。所以小男孩的话顿时便引起了凌文斌的警觉，他当即推开了小秋，说我一哥们儿碰上我的对头了，是八纬路的生子，我过去一下。小秋不无担心地拉着他，说又要去打架啊？凌文斌说我的事你少管！闲着也是闲着，你先回去，完事我去你家找你。

小秋很不情愿地拉着凌文斌的手不肯放开：你小心点，听说生子爱动刀。凌文斌说没事。说完就奔刚才小男孩指给他的胡同跑了过去。